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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家懲戒堂內
紅燭搖晃
正正照著謝薑的臉龐
燭火一跳一跳
她的目光未有分毫動搖
四妹
你在開玩笑吧
謝延之坐在走廊暗處
背對著出聲試探
其實他們的兄妹情誼很是稀薄
謝四好似並未聽到任何人說話一般
不予任何理會
低眉順眼
腰板卻挺得直直的
謝延之一直看不懂這個四妹
或者說他曾經以為他看懂了四妹
其實半點不瞭解她
謝四是謝家嫡係四小姐
隻是從小被送往嶺南的謝家旁支
直到十六歲纔回到謝家本家
謝四剛回來的時候
謝延之也來見過她一麵
那時候謝四站在伯父伯母麵前
微微屈身
行了一禮
他以為的執手相看
淚眼婆娑
思親情切
通通冇有
伯父伯母威嚴的臉不曾有半分鬆懈
完全看不出是疼愛女兒至極的父母
他們隨意打量
卻又隱含不少憂慮和煩躁
最後狠狠地皺著眉
揮一揮手便讓謝四下去了
謝四低垂著眼
謝延之隻看到了她的耳垂
如冰一樣的透明
以謝延之有限的作為兒子的經驗
他認為自己感覺到了謝四的難過和落寞
畢竟謝家主及主母疼愛謝大小姐謝諾是出了名的
這麼想著
還有點感同身受的心疼
畢竟他也不如他兩個妹妹受寵
謝家世代清廉規正
家族倡節儉禁驕奢
謝家子弟作風若有不正必遭家規重罰
即使長子也毫不例外
謝大少儀之
幼年頑劣不堪
被謝家主好一頓調教
至今竟也長成了芝蘭玉樹的謝大公子
但大小姐喜愛奢華
衣裙非華麗燦爛不著
頭飾非貴重耀眼不戴
以前大小姐喜歡西域來的血玉蘭
謝家主便向皇帝求恩賜一株
皇帝感念謝家功勞
將僅有的
株貴重血玉蘭賜下
至今還都在謝諾院子裡擺著
名花配美人
時為人讚頌
謝延之的兩個妹妹
對這位大姐姐的花兒可是垂涎已久
又不敢沾染便罷了
那時是匆匆一彆
謝家主派謝延之下江南查明謝家沿海損失的貨物
江南畢竟也是謝家勢力範圍所在
極其受家主重視
謝延之便冇多逗留
江南雜七雜八的事情又多
這一去就是整整兩年
對這謝四的事也難留意到
誰知一回來就發生這麼大的事兒
不知出於什麼心態
他回來就直奔謝家的懲戒堂
謝四女薑自請除名謝家族譜
起因是
王謝兩家的婚事
謝延之聽著這些秘密的訊息忍不住咂舌
心想這小娘子
膽子實在是大
那時候小瞧她了
還以為她是爹不疼娘不愛的小可憐
他想
謝四反應這麼大
是因為不想嫁給王家子弟
到底是誰讓她這麼不想嫁
王家多是好兒郎呀
暗中唸了幾個名字
他臉色一變
該不會
是
他吧
謝延之大驚
不會吧
這紈絝少爺要娶了謝四
這謝四真倒黴了
謝延之心想這好歹是我妹妹
不能這麼倒黴
我得找找長兄
思量著時間
謝延之三兩步跨進了篤正堂
要往書房跑
小廝們攔住了他
三少留步
大少爺有要事
煩請三少等等
謝延之急得團團轉
這長兄
又在忙什麼
連我都不見
他站在院子裡
偶爾抬頭看看如墨般黑沉的天空
踱步不停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著急
明明謝四親兄長都還冇說話呢
他想
我還不知道四妹長什麼樣呢
四妹肯定長大了
看謝諾豔麗得像隻蝴蝶一樣
謝伯母當年也是名震京華的美女加才女
小女兒應該也是端莊明麗的閨秀
謝延之越想越覺得
不能讓王家那不孝子糟蹋咱謝家的貴女
等了一刻鐘
總算見著了謝儀之
書房門打開
顯出了長身玉立的謝儀之
見著他便笑了
延之回來了
你我許久不見
可否今晚來我房裡小酌一杯
謝延之想這兄長真是不著急
可他著急
不喝不喝
長兄
我是有事找你
我想問問你四
話音未落
便見著了王沉走出來
謝延之一時語塞
隻得問聲好
王大公子也來了
王沉微微頷首
不發一語
轉身走了
謝延之見他走了
才拉著謝儀之又進了書房
兄長
你知道四妹要嫁給誰嗎
延之問
王謝聯姻
早有先例
門當戶對
理固宜然
這我知道
但四妹是我們謝家的女兒
怎麼能嫁給王逸那小子
他什麼名聲世家都知道
不務正業
整日尋花問柳
還有那身懷六甲的外室
養在全靜寺附近的院子
這樣的子弟哪家貴女肯許給他
莫說是我謝氏
就是那稍遜於王謝的楊氏蕭氏
也斷然不肯為王逸攀這門貴人
長兄
我知道
四妹不受伯父伯母還有你們的喜愛
可她到底是我們謝家的嫡係女兒
何等金枝玉貴
我咳咳
咳咳
咳
謝延之說著說著不知怎麼就嗆到了
謝儀之看著他滔滔不絕又氣喘籲籲的樣子
竟也忍俊不禁
示意謝延之坐下後
撩起一邊衣袖給他倒了杯茶
示意他喝下去
謝延之接過這杯茶
等順過這口氣後
又說
總之
我不認同
謝儀之原本笑著的神色收住了
他的語氣鋒利得彷彿含著刀劍
延之
我們是謝家人
正因為我們是謝家人
纔要明白我們的責任
王謝兩家是百年世交
聯姻讓兩家的利益綁在一起
王謝一致對外
才能牢不可破
你自己也說
楊氏稍遜於王謝
不止
還有蕭氏
桓氏
李氏
說到這裡謝儀之頓了頓
他們目前看似都以王謝馬首是瞻
但你可知這背後諸多算計
況且不止這些
隻要我們走錯一步
我和父親
都不能看著謝家冇落
倘若謝家有難
可以犧牲謝家任何一個人
包括你我
包括謝諾
阿薑也是如此
延之
你也長大了
有些事情
也該叫你明白了
謝延之冇料到
他來問四妹的事
結果卻聽到這樣的話
他怔怔地看著手上的茶杯
一時無言
謝儀之以為嚇到他了
複而調侃著問道
況且
誰跟你說四妹要嫁的是王逸了
不是他
那是誰
四妹寧願不姓謝都要拒婚
謝儀之眨眨眼
示意他猜
謝延之便去想王家其餘的嫡子
他剛想說王家二公子王甫
又總覺得謝儀之的提問不懷好意
應該不簡單
莫非是三公子王素
據說王素是佛家子弟
帶髮修行
整個人很是正派嚴肅
是三
謝儀之搖搖頭
謝延之突然想起剛剛看到的身影
瞪大雙眼
莫非是大公子王沉
謝儀之聞言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
不置可否
但依謝延之對自家兄長的瞭解
必是大公子王沉
所以剛剛他們兩個是在
商量四妹的事
所以是四妹
不願意嫁給王沉
這下子連他也不知道該怎麼看待這件事了
要嫁的是王沉而非王逸
王沉
謝儀之
並稱世家雙傑
因這兩人最為出色
王沉之出眾
除去其文韜武略
顯赫家世
便是其容貌氣宇絕世無雙
有人間謫仙之稱
若王沉有心求娶
就算他再偏心四妹
也說不出他配不上四妹的話
而且他也不瞭解四妹
連正臉都還冇見過
想到這兒他更鬱悶了
偏偏這時謝儀之來一句
你見過四妹
嗎
不等他回答
謝儀之又說
少跟她見麵
免得自尋煩惱
最後那句話說得太輕
謝延之聽到前麵就開始胡思亂想了
後麵倒不怎麼在意
夜深了
你回去吧
今晚就在府裡住下
就以前你住的那裡
早讓人打掃好了
總之
謝薑的事你不要管
走出篤正堂後
謝延之便去了客房
路上還是在想這件事
如果說四妹不肯嫁
那麼換一個謝家女兒不也可以嗎
按照身份和年紀來說
謝諾和王沉倒是更般配
他記得謝諾對王沉有意
要兩家聯姻
不必如此
非要四妹這人
傳出去說謝氏四女看不上王家大公子
寧肯脫離謝家也不肯嫁
於王謝兩家的名聲也不好聽
而且看四妹跪懲戒堂那架勢
不知道這事情要怎麼解決
走著走著不知不覺
又繞了一圈
來到了懲戒堂
果然四妹還在跪著
夜裡風大
紅燭搖晃得厲害
好些蠟燭已經燒完
許是小丫鬟疏忽忘了來添
懲戒堂裡昏暗不堪
謝延之想進去看看謝四
又怕這個妹妹不記得他
嚇到她就不好了
便息了進去看她的心思
可轉念一想
不知道小四有冇有吃東西
伯父伯母應該不準她吃東西
懲戒堂好像也不許帶吃食
不知道冷不冷
隻心中反反覆覆
亂七八糟
想得漫無邊際了
疏忽的小丫鬟終於想起她的活兒
急匆匆地趕過來
謝延之忙避過身
倚到角落陰影裡
纔沒讓人發現
燭火添置許多
懲戒堂漸漸更亮堂
謝四的臉變得清晰
讓人的目光難以離去
謝延之訝異地盯住那張臉
呼吸驀地一窒
南方早有傳聞
江南三千妍華儘
莫如嶺南謝氏女
謝延之還以為是誤傳
當是陽夏謝氏女
如今看來
傳聞竟有過之而無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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